近日，國家發展改革委、教育部、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等八部門聯合印發《職業教育產教融合賦能提升行動實施方案（2023—2025年）》（以下簡稱《實施方案》），提出打造產教融合新型載體。產教融合新型載體分別指向以企業與職業院校為表征的“產業系統”和“職業教育系統”，這兩個系統雖然存在相互融合、相互促進的耦合關系，但在文化基礎、文化發展邏輯、文化取向等方面存在顯著差異，對產教深度融合發展格局的形成會產生一定的文化阻滯。為此，賦能職業教育產教融合要在筑牢文化基礎上下功夫。

首先，產教雙方的文化類型不同。

產業系統強調文化的價值，注重標準意識、規則意識和效率意識，本質上是管理文化，而教育系統強調文化的功能，注重以文育人、以文化人，注重人才培養過程中的文化浸潤和熏陶，本質上是素質文化。兩種不同的文化類型導致產業系統與教育系統在產教融合推進上的目的有所不同，產業系統旨在通過產教深度融合改進管理、提升生產效率，而教育系統旨在通過產教深度融合提升人才培養質量。為此，打造產教融合新型載體，特別是市域產教融合聯合體和行業產教融合共同體，必須在管理文化與素質文化兩種不同的文化類型上尋找文化契合點，以筑牢產教系統與教育系統共同的文化基礎。

“工匠文化”是我國在長期的實踐中形成的以“執著專注、精益求精、一絲不茍、追求卓越”為主要內容的文化類型，具有管理文化與素質文化兩種不同文化類型的特質，既強調標準意識、規則意識和效率意識，也強調文化的浸潤和熏陶。自古以來，我國就有尊崇和弘揚“工匠文化”的傳統，《詩經》中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反映的就是古代工匠在切割、打磨、雕刻玉器等時的精益求精、反復琢磨的工作態度。《莊子》中講庖丁解牛游刃有余，“道也，進乎技矣”。“工匠文化”在我國有一定的歷史沉淀，因此，從深化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內在要求來看，傳承弘揚“工匠文化”有利于尋求產業系統與職業教育系統的文化契合點，有利于二者產教互動，共同打造產教融合新型載體，切實解決人才培養和產業發展“兩張皮”問題。

其次，產教雙方的文化發展邏輯不同。

由于產業系統在文化邏輯上是以技術行為為主，其文化的生成與培育會沿著技術行為的軌跡前行，其核心特質是效率，因此從理論上說，包括行業企業在內的產業系統要想在市場經濟環境中生存下去，要想在競爭中持續保持優勢，必須依靠效率。正如著名管理學大師彼得·德魯克指出的：“產業社會唯一的法則是效率法則。”所謂的效率，通俗地講，就是用最少的資源（土地、資本、人力等）創造最大的價值。而職業教育系統在文化邏輯上是以育人行為為主，其文化的生成與培養是沿著育人行為的軌跡而展開，其核心特質是質量，因為辦學質量的評價指標主要基于人才培養質量，這是眾多職業院校在日益激烈的競爭中取得可持續發展的重要保障。而效率和質量如何有效統籌，是豐富產教融合辦學形態、優化產教融合合作模式的關鍵所在。

為此，應豐富產教融合的辦學形態，推動校企共建共管產業學院，延伸職業院校的辦學空間。產業學院植根于產業但同時也承擔著育人功能，融人才培養、技術研發、社會服務等功能于一體，其所具有的產教協同優勢本質上是產業系統效率文化與職業教育系統質量文化共通共融的結果。為此，通過校企共建共管產業學院，將雙方的文化發展邏輯有效匹配，可推動產業學院產教協同優勢有效轉化為培養高技能人才的新動能。

再其次，產教雙方的文化取向不同。

馬克思認為，“企業的功能在于生產，但生產并非企業唯一功能”。對于企業來說，除了生產還要開展各種社會性的經濟活動，如實現技術創新，把創新技術應用于生產當中。在文化取向上，產業系統偏向于營利性，即通過產教深度融合實現生產效率最大化。而職業教育系統承擔的主要職能是人才培養、科學研究、社會服務和文化傳承創新，其文化取向偏向于公益性，即通過產教深度融合實現人才培養質量提升。出于自身文化取向的考量，產業系統深度參與產教融合、開展校企合作的動力不足，究其原因就在于企業追求的是經濟效益，而職業院校追求的是社會效益，這導致以行業企業為主體的產業系統和以職業院校為主體的職業教育系統在文化取向上未能找到深度合作的契合點，在產教融合中“各行其是”。但值得指出的是，職業院校的人才培養本身就是一項人力資源開發活動，高技能人才的培養一開始就與職業崗位相聯系，這就決定了在文化取向上，職業教育系統與產業系統具有深度合作的基礎。

職業教育系統與產業系統之間的深度合作必須圍繞人才培養而展開，而構建產教融合共同體是推動職業教育系統與產業系統深度合作的關鍵所在。產教融合共同體的構建首先在認識層面，產教雙方要有共同的愿景，即培養高技能人才；其次在行動層面，需要產教雙方進行有效對話、溝通，因為共同體共識需要經過相互承認、反復溝通和理性取舍才能達成。如此方能在文化取向上具有一致性，進而激發產教雙方主動參與產教融合的內生動力。

實施職業教育產教融合賦能提升行動是一項系統工程，需要充分筑牢產教雙方主動參與產教融合的文化基礎，推動產教雙方對接銜接，形成一致的行動目標，從而構建產教融合共同體，加快形成產教良性互動、校企優勢互補的產教深度融合發展格局，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提供有力支撐。

（作者系西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博士研究生、重慶工程職業技術學院副教授）

《中國教育報》2023年07月04日第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