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2018年以來，“服務國家戰略”成為我國政府各類高等教育政策文件制定的主要依據和基本原則，主導著高等教育改革發展的方向。面對服務國家戰略理念，大學需要準確把握服務國家戰略的維度，提升大學組織的靈活度，保持大學的國際開放度。

[關鍵詞]大學理念；國家戰略；國家利益；合法性

2018年以來，“服務國家戰略”一詞頻頻出現在國家出臺的高等教育政策文件中，“服務國家戰略”成為當下高等教育改革的基本原則和主要依據。在“雙一流”建設的制度文件中，最能體現“服務國家戰略”理念的出現與興起。此后，政府出臺的各類高等教育制度文件開始全面提出“服務國家戰略”，當下高等教育理念突出的特點和鮮明的趨勢是“服務國家戰略”。國家通過“雙一流”建設、學科布局、科研改革、專業調整、教師職稱制度改革、招生制度改革、教育評價改革等制度引領，清晰表達了國家對大學的訴求，即服務國家戰略。這為大學理念的更新與調整提供了政策依據和方向指引。

服務國家戰略理念興起的背景

服務國家戰略理念興起的背景主要來自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我國所處的發展階段決定的。“十四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提出了經濟發展、創新驅動、民生福祉、綠色生態、安全保障5大類20個主要指標。圍繞國家所需和人民所盼，設置了20個專欄，提出102項重大工程項目。當今我國已從高速發展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教育也進入高質量發展的新時期，在此大變革大發展大調整之中，大學能否立足中國發展的新機遇、新挑戰，主動服務國家戰略，既關系著國家未來的發展，也關系著教育自身的發展。“社會文明越是發展到高級階段，國家競爭力對教育的需求越是顯著，教育在國家競爭力形成和發展過程中作用的全面性和綜合性也日益突出”，高等教育理應以服務國家需求為重點，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過程中發揮更加突出的作用。

二是與大學自身的能為與應為密切相關。我國的大學體系“在以辦學條件為核心的硬件現代化建設上已經取得了歷史性突破，但在辦學理念、大學治理等軟件建設上還存在短板”。一方面，大學經過多年的發展，具備了服務國家戰略的基本條件。另一方面，大學的外部功能亟需“從支撐性要素向標志性、引領性要素轉變”。傳統的資源驅動發展模式難以為繼，創新驅動發展模式成為各國發展選擇的新路徑，而創新驅動力的主要來源之一是大學系統，大學在創新人才培養、科研創新、文化創新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無可比擬的優勢，所以應該發揮它在國家發展中的引領能力。“大學在服務國家戰略中成長和發展。縱觀世界高等教育發展史可以清晰地發現，世界一流大學是緊跟時代發展腳步甚至是超前于時代發展的，它們要么在民族和國家需要之時誕生，要么在民族和國家危亡之刻擔當重任，要么在民族振興和國家進步之際貢獻卓著。”梳理近現代大學的發展歷程，大學在社會場域中的位置發生了質的變化，走過了“邊緣—適應—引領”，或是“邊緣—協同—主動服務”的演變史，大學越來越緊密地與社會融為一體。“大學是作為社會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發揮著作用，對向它們提供財政資助的機構承擔著義務。”

三是國際關系環境的影響。國際環境與世界格局正發生著深刻的變化，我國正處于前所未有地接近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時刻，同時也面臨著錯綜復雜的外部矛盾和挑戰，技術封鎖日益加劇，關乎國計民生的大量“卡脖子”的技術難題無法通過國際貿易的方式解決，自主研發、技術攻關成為國家創新戰略的必由之路，“自力更生與國家強盛是國家在國際競爭日益激烈的‘以實力決定國際秩序’的國際政治環境下不致被動甚至挨打的唯一法寶。良好的國民教育無疑是保證國家全面發展和綜合實力、在國際上贏得威信、尊嚴和力量的重要基礎”。無疑，國際環境的復雜化是服務國家戰略的大學理念出現與強化的外部因素。

服務國家戰略理念的基本內涵

作為一種大學理念，我們需要從以下幾個方面把握“服務國家戰略”的內涵：

服務內容：服務國家利益。每一個國家的國家戰略，根本上都是為了維護、保證、促進國家利益，也極為強調其國家利益的重要性、獨特性和不可替代性。國家利益是國家戰略的本質。國家目標是一個國家在特定歷史時期所要維護或實現的國家利益。離開國家利益來定義國家戰略，就不可能抓住國家戰略的本質。強調國家利益，意指強調利益的公共性，超越某個個體、某個團體或某個組織的利益。大學服務國家戰略的理念就意味著大學具有超越自身的利益，或者說大學及大學中的個體需要自覺地把個人利益與社會利益、公共利益相結合，在實現國家的利益過程中實現個體的利益。國家的利益是豐富多樣的，國家利益包括經濟利益、政治利益、文化利益、安全利益和外交利益等多種形式的利益。國家利益越來越成為利益綜合體、有機統一體。這正是大學有為的空間，大學在上述的利益方面都具有促進國家利益的功能。國家利益也分為一般國家利益和核心國家利益，大學服務國家戰略就是強調大學服務國家的核心利益。

服務方式：集合大學多元職能，精準聚焦國家戰略。在歷史發展的不同階段，教育服務國家的功能往往表現出不同的時代特征。新中國成立以來，高等教育服務國家和經濟社會發展經歷了以下幾個階段：第一階段主要是通過人才培養服務國家和社會經濟發展。建國初期的高校區域布局與專業設置，上世紀末本世紀初高校合并、管理體制改革，都側重于大學在人才培養方面服務國家與經濟社會發展。第二階段開始強調科研服務國家和經濟社會發展。從“211”工程、“985”工程到“2011計劃”，側重于發揮大學的科研職能，建設重點學科、重點實驗室，設立一系列的人才工程項目，著重以大學的科研職能服務國家創新戰略。第三階段則是全方位服務國家戰略。2018年以后，要求大學以國家戰略為中心，整合大學所有的職能服務國家戰略，涉及學科、科研、專業、課程、招生、培養模式等所有的辦學要素。

服務國家戰略強調精準服務，區別于以往的寬泛式服務。大學服務國家戰略的內涵包括“服務國家立德樹人的重大人才發展戰略，服務國家創新驅動的重大科學發展戰略，服務國家促進民生的重大社會發展戰略，服務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重大體制機制改革發展戰略”。從四個“重大”中可以看出服務國家戰略強調的是有重點、有針對性地服務，例如為了促進長三角一體化與自貿試驗區聯動發展，2019年高校自主發起成立了“長三角高校智庫聯盟”。目前，全國高校智庫超過1000家，成為服務國家戰略決策、推動經濟社會發展、增強國際話語權的重要力量。2020年教育部和廣東省人民政府聯合印發《推進粵港澳大灣區高等教育合作發展規劃》，探索建立粵港澳大灣區高等教育協同發展體系，服務支撐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建設。

服務路徑：遵循我國大學發展道路的特點。不同于西方高等教育的傳統，我國高等教育從產生的時候起就擔負著巨大的社會責任。20世紀末我國提出“高等教育強國”的概念，正是基于深刻認識到高等教育在人才培養、科技研發、綜合國力增強、國家創新能力提升等方面具有強大的功能，“高等教育強國”才會從學界的意識上升到國家的目標。服務國家戰略是“高等教育強國”概念的進一步延伸，也是其內涵的集中表達。“高等教育強國”首先至少包括兩個維度：一是自身發展的維度，二是作用于社會經濟發展的維度。服務國家戰略也包括兩個維度：一是服務國家的教育戰略，建成教育強國、高教強國。二是在此基礎上，高等教育服務、推進國家其他的戰略。

從大學與國家、社會的關系來看，服務國家戰略的提出標志著大學不僅僅要適應、滿足國家與經濟社會發展，更要引領、促進國家與經濟社會發展。這既是基于我國高等教育長期積累、發展的結果，也是對大學發展轉型的要求，更是探索我國大學自身發展道路的自覺。從高等教育發達國家的經驗來看，“美國高等教育系統多樣化特征明顯，具有成熟的市場調節機制；英國建立了協調古典高等教育傳統與現代社會發展需求之間關系的制度體系；德國建立了與工業結構和職業體系相適應的高等教育和職業教育系統”。由此可見，大學與外部環境，即大學與社會、大學與國家的關系是大學發展方向的坐標軸，在這個坐標軸上找準自己國家的大學發展定位是一個國家大學系統成熟的體現。服務國家戰略既是我國大學從出現伊始就擔負的社會使命的集中表達，也是滿足國家需求、服務國家核心利益的現實要求，闡釋了我國大學發展路徑的歷史脈絡和未來走向。

服務國家戰略理念的大學行動

高等教育理念包含著國家、政府、社會等不同主體對高等教育的認識與期待，服務國家戰略主要是國家在新時代對大學的要求，要求大學主動服務國家戰略。“以服務國家重大戰略為核心，通過抓準、抓實和突破具有基礎性、全局性、戰略性影響的關鍵問題，帶動高等教育現代化整體水平提升。”大學需要審時度勢，進行辦學理念的自我更新，更需要有將辦學理念付之于實踐的行動自覺，而不能陷入被動狀態。

準確把握服務國家戰略的維度。大學“何為”是大學自身的“能為”與外部訴求的“需為”相結合的產物。大學需要對“服務國家戰略”的結構層次進行區分。從時間維度看，國家戰略有近期國家戰略、中長期國家戰略之分。從類型維度看，國家戰略可分為總體戰略、地區戰略、行業戰略。而從內容指向看，則有狹義、廣義之分，狹義的“服務國家戰略”是指大學發揮其智庫作用，推動成果轉化，對接國家、地區、行業的近期、短期戰略。廣義的“服務國家戰略”指大學發揮其各項職能，從人才培養、科研成果、社會服務各個方面圍繞國家、地區、行業中長期戰略有針對性服務。“服務國家戰略”需要兼顧二者，從狹義的角度做好“服務國家戰略”能在廣義的角度為做好“服務國家戰略”打下基礎、創造條件，而從廣義的角度做好“服務國家戰略”才能可持續地做好狹義角度的“服務國家戰略”。二者不矛盾且相互促進。大學的服務面向不再是宏大的、籠統的，需要根據大學的優勢所在，著重瞄準某個戰略，甚至是某個戰略的某個部分、某個環節、某個領域。

提升大學組織的靈活度。國家要求高等教育發揮的功能是多重的，對于具體的高校來說，可以通過增加組織的靈活性和彈性來承接新的要求。大學組織結構越是多元化，調和矛盾的能力越強，也能具有更大的回旋余地，對不同的需求能同時做出較好的反應，“現代大學里存在著許多矩陣結構，教授和學生不但加入了系科，而且還加入了地區研究中心，或是加入問題研究所和本科住讀學院。我們還可以觀察到‘三重矩陣’現象。例如，一個教授同時為一個歷史系、一個遠東研究中心以及一個側重理科或教育的比較研究組織或其他某個社會部門服務。”類似的組織結構已經證明了其具有適應變化的能力，能夠滿足科研系統、教學系統和社會服務系統的多重要求，“不必嚴重打亂或改變秩序學校就能運作，而且往往可能以較低的成本適應新的需求。”面向服務國家戰略的職能，大學可以進一步活化學術組織形式。圍繞國家戰略的主題或重大問題，打破按照學科門類或一級學科設置學院的傳統，設置跨學科學院，積極發展跨學科、交叉學科。面向產業需求，成立產業學院；面向未來科技需求，成立未來技術學院。對于一些學科門類較少的行業高校、特色高校，學院的設置口徑往往偏小，為擴大學科口徑，可以探索學部制。圍繞國家戰略，成立校校合作、校企合作、校地合作、軍民融合等靈活多樣的科研機構及智庫組織，并能夠根據科研機構的性質、功能建立適用的、具有活力的運行機制。

保持大學的國際開放度。大學知識屬性決定了其國際性的特征，大學國際化的交流合作非常頻繁，包括學生和教師的流動、廣泛的政策借鑒以及學科專業課程中國際方面內容的學習。服務國家戰略所要求的國家利益包含國內的政治經濟文化和國際關系兩方面內容，大學國際化具有服務國家利益的價值，可能會用于實現國家利益的目的。服務國家戰略是一個巨大的融合引擎，將地方同化到國家中，將特殊同化到一般中，但也容易把大學的視野局限于國家的邊界。大學需要保持其國際開放性，以便參與到國際知識體系之中，獲得國際學術界的尊敬，打造真正的世界一流大學。

[本文為江蘇省教育科學“十四五”規劃2021年度重點課題“我國大學選修制發展困境及其疏解”（課題批準號：B/2021/01/05）的研究成果]

【作者：陳婕，單位：南京師范大學、南京審計大學】

原載2022年第2期《中國高等教育》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