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杯相疊，紙板相接，小板凳做“隧道”……經過八九個中班孩子近一周的協作，一條從教室延伸到走廊的“超級高速公路”竣工了。戶外運動區，孩子們挑戰障礙跑、搭建立交橋、踩著軟梯攀緣大樹……個個身手敏捷，一片歡聲笑語。

“這在三年前是不敢想象的。以前我們的孩子玩玩具規規矩矩，爬梯子顫顫巍巍，現在完全不一樣了，開展自主游戲讓我們在科學保教的路上邁出了堅實的一步。”陜西師范大學實驗幼兒園園長李敏說。

自2021年開啟自主游戲探索以來，該園逐步引導幼兒開展自發、自主、探索性游戲，成效初步顯現。

大膽改革，探索適合幼兒的游戲

幼兒園應該辦成什么樣？幼兒應該收獲什么？從事幼兒教育30多年的李敏反復探問和琢磨。國家頒布的《幼兒園教育指導綱要（試行）》《3—6歲兒童學習與發展指南》《幼兒園保育教育質量評估指南》都強調以游戲為基本活動。近年來，“安吉游戲”領跑學前教育，提出為幼兒的真游戲和真學習不斷創造條件，讓幼兒做自己游戲的主人。“老師教、幼兒學的老路顯然難以為繼，改變傳統幼兒教育的形式迫在眉睫。”

李敏帶領教師去南方幼兒園學習考察，看到了發展的差距，也受到了改革的啟發。“精美的‘銀行’‘醫院’‘娃娃家’擺在那里，利用率怎么樣？裝飾畫掛得那么高，幼兒能不能欣賞到？我們的游戲是不是‘真游戲’？”一連串問題，倒逼幼兒園邁出改革的步子。

不要固定流程、固定角色、固定游戲，設想在新的環境中，幼兒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和誰玩就和誰玩。為此，李敏先大刀闊斧改造環境。室內將原來固化規則的游戲區改成建構區、藝術區、閱讀區、益智區、生活區，柜子全部變成雙面通透的擱架，將玩法固定的高結構材料換成更多的低結構材料，并建造STEM教室和木工坊。室外打造安全豐富的戶外體育運動區和活動區。全園10畝地，每一處都被規劃到了“刀刃上”。

環境變了，效果卻并不盡如人意。幼兒要么瘋玩瘋跑，要么無所事事，材料丟得到處都是，場面一片混亂。原來一直“帶著”幼兒玩的教師們“閉上嘴”，一切跟著幼兒走，可心里在打鼓。“完全迷失了方向，甚至產生懷疑、崩潰的感覺，不知道該不該介入、該怎么介入、什么時間介入。”中（5）班班主任王雅菲回憶道。

幼兒和教師雙雙無所適從。顯然，放手不等于放任，關鍵在于如何突破瓶頸，找到方法。

雙向破局，發現無限可能的玩法

圓圈代表球類材料，畫一朵花和一支筆代表畫筆，小木片直接貼在木片收納盒上……經過混亂的探索初期，教師和幼兒一起發明了這套幼兒秒懂的材料收納符號，實現了材料能被看見、拿得到、放得回。這件事也啟發教師：從幼兒的感受和視角出發，才能解決幼兒的問題。

做游戲，不再只是把材料和幼兒放在同一空間讓他們無目的地碰撞。通過將專家“請進來”進行每學期四次講座、兩次進班、多次線上課程的培訓，以及教師每日觀察和每周研討，該園逐步探索出幼兒自主游戲三步驟：游戲前計劃、游戲中投入、游戲后總結。

看到幾名幼兒一連幾天都在亂糟糟的材料堆中摸索，大（6）班班主任暴晶瑩急了：這搭建的是什么呀？幼兒說：“恐龍喜歡亂跑，就會把東西撞得到處都是呀。”她恍然大悟：“這就是孩子的世界啊！”幾天后，在她的引導下，幼兒逐漸調整設計圖，建構出了恐龍的浴室、臥室、花園等。且根據搭建，每名幼兒都能講出一個好故事來。“游戲沒有標準答案，比起指導、糾正幼兒怎么做，我們更應信任幼兒分析思考、交流合作的能力，他們的潛力是驚人的。”暴晶瑩說。

“適應自主游戲是一個慢過程，挺過陣痛就是蛻變。逐步從高控到放手，需要教師耐心地觀察、發現、分析、引導，也需要幼兒在不斷試錯中找到最擅長的東西。”李敏說。

秋日暖陽下的幼兒園后院熱鬧非凡，幾個孩子開起了“面店”，木屑變成了炒面、湯面，有人備菜、有人掌勺、有人叫賣；不遠處，孩子們用PVC管道引流，在沙地開辟“河道”，將水源成功引入河道；幾個孩子奮力踩著水車將水汩汩注入菜地；泥巴池里，沾滿泥巴的小手捏出一件件稚拙的作品……教師在旁靜靜觀察，適時引導，不時記錄下孩子們的精彩瞬間。這方不到200平方米的后院，生動闡釋著“打造孩子生命成長的家園、智慧生長的樂園”的辦園理念。

自主游戲讓教師的手放開了，有了更多時間觀察和思考。三年來，圍繞自主游戲探索，該園教師申報了多項省、市、區級課題，獲陜西省第十二屆基礎教育教學成果獎二等獎，參與編寫的兩本指南類圖書業已出版。

靜待花開，以課程建設促幼兒成長

今年上半年，大班的馬晨伽和多米諾骨牌“杠”了半學期。班主任申娜注意到，最開始的一個月，他天天將骨牌按顏色排成方陣，或擺成多層凹字形玩。后來逐漸有其他小朋友加入，幾人從各玩各的到一起商議玩出新花樣，最后協力用所有骨牌加上木板，搭建出一條立體路線圖。

教學反思時，申娜在慶幸自己沒有強行介入的同時也有些許遺憾：“因材施教永不過時。自主游戲中教師除了要有靜待花開的耐心，也要密切觀察，在孩子陷入困境時及時提供支持，比如幫他打開思路或投放新材料，這些都需要我們持續探索。”

“薄荷為什么聞起來是清涼的香味？”“薄荷會開花嗎？”去年春天，中（1）班植物角種的薄荷吸引了孩子們。隨著時間推移，他們發現：有幾盆薄荷生病了，薄荷朝著窗口長歪了，薄荷家來了蝸牛客人，薄荷還可以做薄荷茶……

“從現象討論到原因探究，從單一視角到多元思考，從科學觀察到生活實踐，幼兒主動生成問題、教師及時引導探究，師幼一起記錄、分析、思考，形成了關于薄荷的班本課程。”班主任雷瑤說。

2022年，陜西師范大學實驗幼兒園獲批陜西省基礎教育改革與發展重大課題核心研究基地。在建的兒童發展支持中心，全面規劃設計“燭光”課程。課程設計指導教師、陜西師范大學教育學部劉海丹博士說，體系化的課程建設，既面向全體又關注個體，讓幼兒回歸本真和天性，感受自由、自主、愉悅、對話、選擇、體驗的游戲精神，成長為新時代有能力、有自信、主動的、具有超強學習力的學習者。

“幼兒教育常做常新、永無止境。未來我希望能專心做好基于自主游戲的課程建設，提升保教水平，幫助教師、幼兒成就最好的自己。”李敏說。

《中國教育報》2023年10月29日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