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0元一次，3300元兩次，3300元三次，成交！”隨著拍賣槌落下，寬60厘米、長110厘米的鉆石粘貼畫《百福圖》拍賣成功，臺下的孩子們發出了歡呼聲……這是不久前北京市密云區特殊教育學校第七屆水墨童心書畫展上義賣的一幕。

“上次李老師給德文送來作品的拍賣款，他高興地給了他爸和我一人500元錢。還讓我買了菜，請親戚來家吃飯，說是感謝他們對自己的照顧。”林德文媽媽說話時眼眶發紅。

從特教學校畢業4年來，鉆石畫制作就是林德文的工作，已獲得了兩萬多元收入。

“如何讓每個特教學校的孩子在學習生活中從自理走向自立？”密云區特殊教育學校黨支部書記、校長趙玉龍說，多年來學校一直在嘗試九年制鉆石畫藝術通識課程，通過讓學生學到一門手藝，從事家庭作坊式的居家就業，真正過有意義的生活。

制作鉆石畫，讓康復治療發生

故事起源于7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密云區特殊教育學校教務副主任管金平在朋友家看到了一幅鉆石畫。

“當時頭腦里的火花一閃，這種外觀精美但操作并不復雜的鉆石畫，不正適合我們的孩子？”管金平說。

近年來，入校的特殊兒童智力障礙程度有加重趨勢，雙手配合能力越來越差，情緒問題也日趨嚴重，中國結編織、剪紙、扎染等教學內容難度偏高，鉆石畫的出現則恰逢其時——繪制者只需要用點鉆工具提取人造水晶鉆石，粘在畫布的相應符號上，就完成了一筆。只要有耐心，都能完成填充。

然而，初次接觸鉆石畫，孩子們的操作并不順利。

“老師，您還是別讓我點了，我點完，您還得幫我再調整位置，太麻煩了。”剛開始，林德文的操作很吃力，他右臂肌張力高，拿起點鉆筆后手一直抖，總是無法將鉆石點到位。

指導教師李曉云沒有放棄，一直陪著林德文練習。“堅持了大概兩個月，有一天我忽然發現他粘的每個鉆石都像‘一個個等候檢閱的士兵’。”回憶當時的心情，李曉云臉上滿是幸福。

制作鉆石畫，特教的孩子們在“手眼協調”與“左右互搏”中，“康復治療”自然發生。

一位有嚴重情緒問題的自閉癥孩子，從一分鐘都坐不住，到能坐著粘貼2分鐘到5分鐘，再到慢慢地能夠靜下心來上完一節課。“粘貼過程不僅安撫了他的情緒，同時也鍛煉了他的手眼協調能力，提高了認知，進行了康復訓練。”教師李宏杰說。

“李佳佳現在的專注度可以持續在半個小時左右”，談起曾經滿教室跑的李佳佳，教師劉濤長呼了一口氣。

“特教學校的孩子們更需要個別化的教育引導，鉆石課不僅豐富了課堂，訓練了學生的感統能力，也讓學生的情緒更加穩定。”管金平說，學校一直在嘗試開發適合學生的課程，從最早的“全員痊愈性課程”到現在的“藝術通識課程”，口不能言的孩子，學會了用手表達；心不能靜的孩子，在規律中忘我；無法與別人直接溝通的孩子，在藝術的點染中舒暢表達。

舉辦書畫展，打開融入社會的窗口

漸漸地，看著庫房里堆積的孩子們制作的百余幅鉆石畫，趙玉龍意識到，探索需往前一步。

2016年，學校成立了“水墨童心書畫協會”，并舉辦了首屆“水墨童心書畫展和義賣活動”，10余家企業、兄弟學校及愛心人士參加了義賣。

“賣錢不是目的，讓更多的人走進特教，了解孩子們，同時也讓孩子們走出去多接觸社會，才是我們的初心。”李曉云說。

鉆石畫逐漸成為融合教育的橋梁。學校邀請企業、兄弟學校、愛心人士加入學校的水墨童心書畫協會，也吸引了密云第三幼兒園、西田各莊小學等學校的師生走進特教學校。7年來，學校連續舉辦了7屆畫展暨義賣活動，展出作品2500余幅，籌集義賣款超過13萬元。

水墨童心書畫協會會長李宏杰介紹：“義賣款全部用于在校貧困家庭的救助和推動部分畢業生居家就業。”

在一次書畫展上，李宏杰看到一位家長欣賞著自家孩子的作品，臉上掛著笑容，卻用手悄悄地擦著眼淚，這讓他深受觸動：“家長看到的不只是畫作，更是對未來的期待。”

如今，在學校的倉庫里珍藏著一幅寬0.8米、長4.2米的《清明上河圖》。這幅畫由200多萬個直徑1毫米的“人工鉆石”鑲嵌而成，制作耗時一年半，“工匠”年齡橫跨6至17周歲，還有30余位教師和10位家長志愿者共同參與。“這是我們的鎮校之寶，也是我們融合辦學的見證。”趙玉龍說。

組建家庭作坊，開啟就業新模式

鉆石畫作品這么受青睞，能不能為畢業生的就業開啟一扇窗呢？

“特殊學生多數不能適應社會就業，畢業即失業，如何讓孩子更好地生活，一直是橫在我們心頭的一道‘坎’。”趙玉龍說，如果將鉆石畫課程與家庭作坊式培訓相結合，能不能探索出一條“居家就業”的特教畢業生就業新途徑？

2017年4月，學校正式組建了“家庭作坊支持性就業創客群”，采用線下與線上相結合的方式，對畢業生進行指導與輔助。學校教師通過微信，每周一次在線上督導畢業生按時工作、休息，每月一次線下走訪，給他們送去材料，教授新技能，并回收半成品，裝裱后邀請愛心人士購買，從而實現“準就業”。

“我還有一個重要的身份就是‘家庭作坊支持性就業創客群’的群主。”李曉云介紹，創客群由4名教師、6名畢業生和所有參與的畢業生家長組成。6年來，學校畢業生制作鉆石畫80余幅，賣出30幅，獲得義賣款5.7萬元，全部歸畢業生家庭所有。

“家庭作坊居家就業使孩子畢業后能有事可做，每次拿到義賣款孩子都非常激動”。畢業生李羽童的媽媽說。

“特教孩子是長期受幫扶的對象，作為特教老師，我們既是教育者，也是一個公益者，希望通過我們的努力為特殊孩子打開一條自立的生存之道。”趙玉龍說。

“每一個孩子都是寶貴的鉆石，密云區遵循特殊教育規律，以適宜融合為目標，高質量發展特殊教育，通過開發更多高質量的教育教學活動，讓特教兒童更好地適應生活，融入社會。”密云區教委主任楊福軍說。

（文中 林德文 李佳佳 李羽童 均為化名）

《中國教育報》2024年02月27日第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