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孩子終于能主動交朋友了，還會表達需求了，我們全家都看到了希望！”近日，在山東省臨沂市沂南縣特殊教育實驗幼兒園家園交流會上，特需兒童笑笑（化名）的家長劉芩（化名）激動得幾度哽咽。

　　笑笑6歲，患有孤獨癥，社交困難。經過兩年半的融合教育，笑笑不僅學會了用簡單的句子表達需求，還有了兩個“小閨蜜”。“以前總感覺不知所措，現在才知道，融合教育真的能點亮孩子未來。”

　　劉芩的感慨，折射出沂南縣15年持續探索學前融合教育的成效。

　　2024年5月，全國學前融合教育實驗區現場會在沂南縣召開。“2015年，在實踐探索的基礎上，我們總結提出了學前教育‘適性融合’主張，以適應性調整實現特殊教育和普通教育的深度融合，不讓一個孩子掉隊。”沂南縣教體局黨組成員、縣科學研究與發展中心主任王洪生的介紹，引發了與會者的共鳴。

　　從“一個幼兒班”辦起

　　沂南縣位于沂蒙革命老區，80多年前，“沂蒙母親”王換于在戰火中建立了山東省第一個戰時托兒所，成為“紅色搖籃”的象征。回望歷史，從當年的“生存保障”到如今的“全納發展”，從“戰時庇護”到“適性融合”，兩種跨越時空的教育使命悄然共鳴。

　　“我們到村里走訪，看到一些特需兒童，因缺乏早期干預，錯過了黃金康復期，非常痛心。”沂南縣特殊教育學校原校長張茂紅回憶說。

　　2011年，該校提出設立附屬幼兒班，得到縣教體局的大力支持。同年9月，首個特教幼兒班招收了6名特需兒童，這成了全縣學前融合教育的起點。后來，特教幼兒班逐年增加到30多名幼兒。

　　2016年，沂南縣特殊教育學校提出招收普通兒童進入附屬幼兒園共讀，進行“反向融合”，并在新校建設中設計了5000多平方米的幼兒園。2018年新園投入使用，山東省首家普特融合公辦園——沂南縣特殊教育實驗幼兒園成立，致力于讓特殊兒童從“有園上”到“上好園”。

　　“然而，起步艱難。部分普通兒童家長有抵觸情緒，怕耽誤正常學習。當時，張茂紅帶著教師挨家挨戶走訪動員，僅招到10名普通兒童。現在，僅臨沂信息工程學校就有30余名教職工子女入園就讀。”園長張煥棟介紹說。

　　在此基礎上，沂南縣教體局總結該園學前融合教育經驗，在縣域內整體推進。2021年，沂南縣特殊教育實驗幼兒園正式成為獨立法人單位。

　　2022年8月，沂南縣學前特殊教育資源與指導中心成立，各鄉鎮也依托中心園，相繼成立學前融合教育二級資源與指導中心。同年，沂南縣入選教育部—聯合國兒童基金會“中國融合教育推進：教師專業能力提升項目”試點區，成為全國“學前融合教育試驗田”。

　　從自主游戲突破

　　“適性融合嵌入了自主游戲基因，實現了適性支持無痕化，為破解‘標簽化融合’提供了鮮活樣本。”日前，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學前教育研究室主任高丙成在沂南縣調研融合教育時表示。

　　在沂南縣第二實驗幼兒園的戶外游戲時間，5歲的孤獨癥兒童小宇（化名）自取石子后，蹲在地上專注地游戲。普通兒童樂樂好奇地湊近：“你在干什么？”小宇抬頭露出微笑：“這是數字5。”樂樂興奮地喊道：“好厲害，我們再擺一個6！”

　　這一幕，正是沂南縣將自主游戲與融合教育深度鏈接的生動縮影。“小宇剛入園時，基本不和小朋友交流，通過在自主游戲中一年的融合，小宇的社會交往和語言能力都得到了提升。我們發現，特需兒童在自主選擇中更愿意交流，普通兒童則學會了包容。”沂南縣第二實驗幼兒園園長趙欣說。

　　“我們以自主游戲為突破口，推動學前融合教育課程改革。全縣公辦園、民辦園結合特需兒童的需要，積極改造小山坡、小樹林等自然、生態、野趣的戶外活動區，配備了積木、樹枝、石子等種類豐富、數量充足的低結構游戲材料，全面打造無障礙、全納、包容、友好的資源空間，為特需兒童的融合教育打下堅實基礎。”沂南縣教體局黨組成員、副局長田翔說。

　　“樹皮成為觸覺敏感兒童的‘情緒調節器’，發育遲緩兒童通過揉捏濕潤黏土增強手部力量，多動癥兒童在搬運鵝卵石過程中學習專注與協作。這樣的低結構材料因其開放性，天然弱化了特需兒童與普通兒童的差異邊界。”沂南縣界湖街道智慧樹幼兒園資源教師趙麗說。

　　在沂南縣特殊教育實驗幼兒園，教師利用餐后散步，帶唐寶昊昊（化名）認識了種植園里的葫蘆。后來，昊昊在繪畫表征中畫出了葫蘆的樣子，并告訴教師“這是我的葫蘆”。“將個訓嵌入幼兒園一日活動，更有利于激發孩子的好奇心。”沂南縣巡回指導教師王好鑫介紹。

　　從強師資保障入手

　　融合教育的關鍵在教師。沂南縣近年來加大特教專業教師招考力度，制定了區域融合教育教師團隊專業提升方案，為普通幼兒園教師開設了融合教育必修課。

　　巡回指導教師周曉穎的日程表密密麻麻。“除了每周走訪4所鄉鎮園，指導個別化教育計劃的制定與調整，每月還要對全縣學前融合教師團隊進行一次專業培訓。”周曉穎說。

　　沂南縣還建立了學前融合教育縣域評估系統。在學前特需兒童層面，從入園評估、學期評估等方面建立“一人一案”評估檔案。在園所發展層面，建立縣域學前融合教育園所評估標準。這些都能幫助教師走上更加專業的道路。

　　“有的孩子需要逐步適應，有的則需要全天支持，不能一刀切。”沂南縣學前特殊教育資源與指導中心教師劉瑤說。教師通過“六種融合形式”——反向融合、學時融合、半日融合、全日融合、家園融合、社會融合，致力于滿足不同特需兒童的不同需求。

　　在家園融合中，教師也定期入戶指導。腦癱患兒小梅（化名）的母親王女士一度因孩子無法行走而崩潰，資源教師專門為小梅設計了居家康復游戲，并聯系社區志愿者幫她來園融合。半年后，小梅邁出了第一步。王女士含淚寫下感謝信：“學前融合教育救了我的孩子！”

　　社會融合則是通過公益活動拓展邊界。在2024年“陽都慈善之夜”晚會上，特需兒童與普通兒童共同參演節目《把未來點亮》，觀眾席上淚光閃爍。“這些孩子證明，差異不是障礙，而是獨特的星光；這個演出也證明，融合教育點亮了孩子的未來。”沂南縣殘聯副理事長劉曉燕感慨道。

　　沂南縣教體局局長郭萬堂介紹，2025年是沂南縣全域融合關鍵年。“我們將積極統籌協調，發揮部門聯動作用，設立專項基金，支持相關課題研究和交流。推動教康醫結合，全面推進學前融合教育持續健康發展。”沂南縣委常委、副縣長楊文娜說。

《中國教育報》2025年03月30日 第0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