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國，讀書是一項大眾喜聞樂見的文化消遣活動。地鐵上、咖啡廳、公園里，隨處可見捧書之人，塞納河畔的舊書攤也是巴黎一道亮麗的風景。根據世界英語編輯網站發布的《2020年世界閱讀習慣報告》，法國人平均每周閱讀時間為6小時54分鐘，位列世界第8位。這當然離不開法國政府對公共文化事業的支持，比如從政策上支持出版業、圖書館、書店的發展，組織各項活動鼓勵大眾親近書本。

2021年6月，法國總統馬克龍宣布，閱讀是一項偉大的民族事業，要將閱讀置于所有法國人生活的核心，特別要關注青少年和那些遠離閱讀的人群。隨即，法國政府以“讓閱讀重新成為所有法國人生活的核心”、“再次激發青年一代的閱讀興趣”為主要目標，推出了一系列促進全民閱讀的舉措。2022年，法國圖書館建設總投資1.03億歐元，比2017年增長了2300萬歐元，并在當年的復興計劃中投入4000萬歐元支持地方圖書館建設。2022年3月，法國舉辦第一屆全民“一刻鐘閱讀”活動，號召全民自由選擇地點、書籍和閱讀形式進行每天15分鐘的閱讀。法國國家圖書中心主席雷吉娜·哈瓊多認為，不是所有人每天都能花很長時間閱讀，但如果只需要拿出15分鐘來閱讀呢？這是為了讓每個人找到一刻鐘的快樂、休息和安靜，讓閱讀重新成為我們生活的核心。

第一屆“一刻鐘閱讀”活動舉辦時，法國各地超過1800家機構參加，包括學校和教育機構、地方當局和行政部門、圖書館和媒體、公司、社團及療養院等。各家媒體通過多種渠道，以便捷迅速的方式推廣活動。法國電視臺開設了“法國電視臺與你”和“文化愛好者俱樂部”專欄。圖書館、博物館、閱讀協會等機構是活動的重要組織者，開展了豐富多彩的活動。“休閑學?！眻D書館邀請作家皮埃爾·勒梅特進行了15分鐘的現場朗讀，“毛拉”圖書館則與當地公司合作為地鐵乘客提供免費的閱讀書目。正如法國小說家達尼埃爾·佩納克在《宛如一部小說》中寫到的，閱讀的時間總是偷來的。從哪兒偷來的？其實就從日常生活中。

幾乎所有學校都在開展“一刻鐘閱讀”

法國提倡閱讀要從小抓起，良好的閱讀習慣可以有效促進學生的認知和情感發展。根據近幾年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公布的國際學生評估項目（PISA）結果，法國15歲學生在閱讀素養方面基本處于經合組織成員國的平均水平，2022年的閱讀表現較2018年出現了下滑。法國國民教育和青年部前部長布朗蓋認為，閱讀是成功的關鍵，而學校的使命就是讓所有孩子能夠流利地閱讀，這是培養閱讀品位的必要的、先決的條件。

2017年起，法國國民教育和青年部發起“共創讀者國度”運動，將定期閱讀作為學校教育優先事項之一，并確定了建設“閱讀之路”，閱讀、交流、與作者見面，推廣“閱讀之夜”，指導、培訓和支持教師四大行動方案。具體活動內容包括：推行“文化通行證”，為15—18歲青少年提供文化補助；與法國國家圖書中心合作在學校創辦作家、編劇、插畫家的創作基地，開設由專業作家組成的大師班；舉辦“180秒我的閱讀建議”圖書分享會、“昂古萊姆寫作比賽”、“閱讀小冠軍”、“高中生龔古爾獎”等活動；將閱讀實踐納入教師培訓項目；等等。

2018年，法國國民教育和青年部基礎教育司率先提議在中小學推行“一刻鐘閱讀”，即由學校每天安排10—20分鐘集體組織學生閱讀。學生可以自主選擇閱讀內容，但優先考慮小說或具有思考性的作品，并選擇一個安靜的環境靜音閱讀。法國國民教育和青年部基礎教育司建議各校根據自身條件創造有利于閱讀的條件、激發學生閱讀興趣并提高其閱讀品位，學校可以自行制訂合適的“一刻鐘閱讀”計劃，自由安排閱讀的時間、地點和形式，并且鼓勵學校圍繞書籍、閱讀和寫作開展更多的活動。學校“一刻鐘閱讀”活動由專門的指導委員會進行定期督查，后者會就活動計劃和實施情況給予意見和建議。

2019年，法國幾乎所有學校都開展了“一刻鐘閱讀”活動。在教師、行政和技術人員、學生家長的共同努力下，活動為學生提供了便捷的圖書獲取、借閱和流通的渠道，營造了一種安靜、專注的學習氛圍，激發了學生的閱讀熱情，并增強了學生的集體歸屬感。同時，在區域文化事務理事會的推動下，“一刻鐘閱讀”活動還促進學校和地方公共圖書館之間形成了系統化的伙伴關系。這些顯著的成效也成為“一刻鐘閱讀”從學校走向全民的重要推動力。

多年來，法國國民教育和青年部在尊重青少年閱讀習慣的基礎上，堅持開展多項圖書評選活動，以便為學生閱讀精選優質書籍，提高學生閱讀品位。在2023—2024年第35屆法國兒童文學“不朽獎”的評選活動中，從幼兒園兒童到高中生均深度參與，他們在專業教育和出版人士推薦的41本圖書中選出了自己最喜愛的圖書。2023年，法國國民教育和青年部設立“讀經濟”獎，由高中生在推薦的3本經濟學圖書和3本經濟學漫畫中選出最喜愛的書和漫畫。2023年暑假，為鼓勵學生進行長閱讀，法國國民教育和青年部面向初一學生推薦了《奧德賽》讀本，書中配有知名插畫師的繪畫。今年2月，法國國民教育和青年部聯合文化部面向小學一年級和二年級學生，舉辦了“10個詞創作比賽”，旨在通過創作提升學生的文學素養。

提倡閱讀是多樣不拘的

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和智能設備的廣泛使用，人們的閱讀習慣也在發生變化。從法國國家圖書中心發布的《2023年法國國民閱讀報告》中可以看到，傳統閱讀文化的嬗變已經發生。首先，盡管電子書、有聲閱讀等新型且便利的閱讀方式持續發展，但15—24歲人群的閱讀量相較于2019年下降了12%，甚至20%的年輕人表示他們從來不閱讀。其次，法國人平均每周閱讀時長（包含通過電子產品閱讀）為4小時47分鐘，而花費在屏幕上的平均時長（不包含閱讀電子書）卻為每周22小時38分鐘。最后，對那些有閱讀意愿卻沒有閱讀行為的群體來說，最重要的原因是缺少時間，事實上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更多的時間是激勵其閱讀的最主要因素。

“一刻鐘閱讀”活動提倡閱讀應是多樣的，不拘泥于地點、類型和形式。讀者可以自由選擇閱讀地點，如街道、地鐵、飛機、學校、書店、辦公室、圖書館等；自由選擇書籍類型，可以是小說、詩歌、散文、漫畫等；自由選擇閱讀形式，可以在頭腦中默讀、大聲朗讀、集體閱讀、自己讀，也可以讀紙質書、讀電子書或是聽書。法國國家圖書中心在網站上也為讀者提供了視頻、文本摘錄、音頻資源等多樣的閱讀資源，鼓勵個人和機構自行組織多樣的閱讀活動，如撰寫閱讀日志、組織朗誦比賽等。

2024年第三屆“一刻鐘閱讀”活動針對體育提出了“三，二，一：閱讀”，針對健康提出了“閱讀，就是健康”，針對工作提出了“關閉電子設備，放空頭腦，閱讀”這三個口號，旨在動員更多領域的參與者。除了傳統的線下閱讀分享會，法國國家圖書中心還邀請了5位閱讀大使，以視頻的方式講述他們的閱讀經歷，呼吁更多的人加入“一刻鐘閱讀”活動。閱讀的方式不重要，關鍵是擠出時間，享受閱讀帶來的滿足感和成就感，在閱讀中汲取積極的能量。

閱讀在文明交流互鑒中不可或缺

閱讀本身，就是一場對話。它可以帶我們穿越時空，搭建中外人文交流的橋梁，了解人類文明交流交往交融的生動故事。中法兩國都是文化大國，自兩國建交以來，在文化交流、文明互鑒方面，書籍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

2019年，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尼斯會見法國總統馬克龍，馬克龍贈送的國禮就是一本1688年出版的首部《論語導讀》法文版原著。這是法國東方學家貝尼耶根據拉丁文版本《中國哲學家孔子》編譯的著作，也是首部以法語向歐洲介紹中國傳統儒家思想的著作。

在中法人文交流機制框架下，“中法文化之春”、傅雷翻譯出版獎、“中法講書團”、“中法文學專家對話”等與閱讀出版相關的活動，為兩國人民了解彼此的文化和文明提供了契機。莫言、余華、蘇童等一批當代中國作家也被法國讀者所熟悉并喜愛。2024年，恰逢中法建交60周年，相信兩國將會借助豐富多彩的以閱讀為主題的活動進一步增進理解、加深對話。

（作者單位系北京師范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院）

《中國教育報》2024年04月18日第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