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末，大地漸漸失去了春夏的生機勃勃，取而代之的是漸濃的秋意和漸漸凋零的樹葉。這一年的深秋，我來到了中國上海。是深秋，是深夜，是孤身一人從馬來西亞千里迢迢來到陌生的國度、陌生的城市。我跨越的不只是遙遠的距離，還有那難以平復的心境。

為什么選擇中國？為什么是上海？模糊的印象中，有這個想法是在2018年我讀高一時。時間有些遙遠，以至于選擇的初衷早已被歲月掩埋，只知道那時的一個想法支撐我堅定地走過整個高中時光，直至高三畢業后毫不猶豫作出遠赴中國求學的決定。

曾有人多次問我是否真的作好了決定，長期的留學生活和短暫的旅行都能一瞥這座城市的魅力，不一定非要選擇前者。可是，旅行總會有一堵模糊的墻阻隔我的視線，唯有體會這座城市別樣的生活氣息和柴米油鹽，才能真正感受屬于它獨特的魅力。更何況，那是作為國際大都市的上海，是很多人沖破重重障礙都想奔赴的遠方。所以，我的毫不猶豫，似隨波逐流，似人云亦云，也是第一次沖破枷鎖奔向自由的沖動。

2021年秋至2022年夏，初入大學的我只能通過網課來展開我的大一課程，這雖然讓我的大學生活失去了一些顏色，但增添了別樣的味道。正逢夏日，我收到一個突如其來的通知，通知留學生可以著手準備返校事宜了。慌張、悵然、激動、期待、不舍、退縮充斥著那幾天的我。這是一次早有謀劃，卻又因為一次又一次的推遲而被遺忘的行程。于是，面對我人生中的第一趟遠行，我有了退縮的念頭。我害怕離開一直圍繞著我的舒適圈，我開始害怕未知的一切。

然而，人總是需要踏出第一步，每個人的人生旅途都是從這一步開始，由此才能真切感受到屬于自己生命的起點。它是成長的標志。于是，我毅然踏上去往中國的航班，成為眾多北漂者的一員。

終于站在這片土地上，明知這路上一定有許多困難，心中卻懷揣著激動與期待，甚至迫不及待想去迎接未知的一切。秋末的天氣，寒風刺骨，裹著大衣，記得那時仍需要佩戴口罩。街上一個又一個亭子，一次又一次排隊，做著一個又一個核酸檢測，是屬于那段日子獨特的記憶。然后，我終于結束漫長的隔離生活，踏入那所一直在等待我的大學。

初來乍到的那天，天空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明媚，反而下起了大雨。或許未達期待，但我也深知這是我人生中最特別的時刻之一。踩著深深淺淺的水坑，望著一棟又一棟的教學樓，我迎來了真正的大學生活，開始書寫屬于自己的大學篇章。

慶幸的是，即使天空下著大雨，迎接我的還有兩個同樣來自馬來西亞的伙伴。他們帶著我去宿舍辦理入住手續，熱情地介紹宿舍環境，借給我很多必需品，還帶著我到附近超市購買生活用品。接下來的日子，我們也如同家人，一起探索學校的各個角落，走在上海的各個地標建筑，我們暢談一晚又一晚，一起品味這座城市歷史和現代的交融，從天上的星星月亮到地上的花草樹木，從哲學到現實，我們都在向彼此靠近，從陌生到熟悉。這些伙伴成為我在異國他鄉的溫暖寄托，我們共同度過寒冬與酷暑。

從線上網課走向線下課堂，踏進教學樓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無比的激動。就像電視劇一樣，人們拋開了高中時的統一著裝，褪去了稚嫩的面孔，一眼望去都是特色鮮明的少年。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風格中，在這個具有多樣化的群體中，我終于感受到了大學的包容。

踏入教室，我和素未謀面的同班同學終于坐在一個教室里上課，面對的是黑板上粉筆寫的知識點，而不是冰冷的電腦屏幕。當然還迎來了各位老師的特別問候。那一刻，讓身處異鄉的我感受到了來自這片土地的溫暖。

從第一次線下上課，到如今已經過去好幾個月，從陌生到熟悉，從熟悉到習慣，我已融入我的大學生活。果然，學生還是要身處教室，才能體會到老師在輸出知識時的滔滔不絕；學生還是要漫步校園，才能體驗被學術氣息包裹的氛圍。

平日里，我特別喜歡在晚飯后戴上耳機漫步在校園里。周圍是三三兩兩的同學和老師，有人可能剛吃完飯準備回宿舍，有人可能正準備去食堂吃飯，有人滑著滑板，有人跑步，有人駐足，有人躺在草坪上，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帶給我溫暖的，不只是來自學校的熟悉感，還有來自這片土地的愛。逐漸地，這片土地已經成為我的第二個家。從坐地鐵或公交都需要依靠地圖指引，到現在熟悉地穿梭在各個地方。從出行方式的改變，到飲食習慣的變化，我在慢慢熟悉這座城市。留學的日子雖有很多不易，但它是我人生中一次特別的經歷。在中國這片土地上，我發現了更多機遇，也學會了更多的勇敢。

初到上海時，這座城市接受了懵懂無知的我。她的包容任我在各個大街小巷中穿梭，她的繁華成為激勵我向前奔跑的動力。我就是站在這片土地上，展開一次又一次新穎的探險，開啟我一次又一次的蛻變。從依賴家人朋友，到獨立自主完成一件又一件事；從喜愛熱鬧，到享受獨自一人的生活。在這里，我一個人逛街，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學習，一個人生活，但我并不覺得孤單，反而很享受屬于自己的獨處時間。在這里，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全都依賴于中國技術的發展。不論是出行的便捷，還是各種網購平臺的普及，抑或支付方式的便利，我都能感受到中國科技的發展。

當然，我的留學生活也并非只有我自己。在這里，我結識了來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不論是中國各省市的朋友，還是來自其他國家的友人，我們相聚在這里，為了不一樣的目標與夢想前進。我們共同進步，成為彼此在他鄉唯一的親人，見證彼此的成長。回憶起2023年跨年的那個凌晨，我們從外灘騎著共享單車一路騎行回到靜安區。一路上都是與我們同樣騎著共享單車回學校的大學生，直至最后又剩下我們同行的六人。我們騎行在凌晨沒有車的街道上，周圍只有我們的歡笑聲和大風呼嘯而過的聲音。是自由的味道，是炙熱的青春，是會在心中永遠珍藏的瞬間，是專屬于我們同在上海的獨特回憶。

我想，這就是留學的意義，在異國他鄉和一群似親人的朋友，在既陌生又熟悉的土地上，做我們想做的，屬于少年的輕狂。我想，這就是上海的魅力，不只是她的繁華和紙醉金迷，她還承載并包容著我們最純真的夢想和追求，我們為之沉迷的生活氛圍。我熱愛這片土地，因為她無限包容懵懂無知的我。我熱愛這片土地，因為她見證了我的成長和蛻變。我熱愛這片土地，因為她給予了我無限的可能。留學的故事還未結束，在這里，我將繼續用青春的熱情書寫屬于我自己的故事。（作者 盧培玲[馬來西亞]系上海大學馬來西亞留學生）

來源：《神州學人》（2024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