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讀《雨巷》,看到“丁香姑娘”的象征意義,不由得想到了《蒹葭》中“在水一方”的“伊人”。
“丁香姑娘”和“伊人”都是女性形象,一個憂郁,徘徊在南方梅雨季節的雨巷中;一個凄美——詩中雖然沒有直接描述她的美,但從主人公的苦苦追尋可以想象,北方深秋時節清晨的蘆葦邊,她遺世獨立的優雅身姿。這兩個意象是極為相似的,跨越時空,都讓人又哀又憐,脫俗又悠遠。
詩歌的外延在于主觀情感在詩中的投射。“丁香姑娘”也許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一位姑娘,作者想與她偶遇而不得;“在水一方”的“伊人”,應該也是作者苦苦追尋的一位姑娘,若隱若現、若即若離。兩者都是愛而不得,所以憂傷、惆悵。但是,如果將詩歌的意象投射于更廣闊的現實之中,“丁香姑娘”和“伊人”就又成了作者對理想的追尋,都是想得到而不能到達的理想彼岸。
《雨巷》的寫作背景也已暗示了這一點,作者當時正是在現實社會中苦苦地尋找出路。至于《蒹葭》,作者與寫作背景已不可考,參照王國維先生“人生三境界”的提法,“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詩中的“伊人”正如“驀然回首”的頓悟,是苦苦追逐的夢想,可偏偏“求之不得,輾轉反側”。這種對詩意多義性的解讀,還可以根據讀者的人生經歷、人生體驗重新解構,這也正是經典詩歌能夠歷久彌新的原因。
許多人說戴望舒的“象征主義”手法深受法國象征派影響,似乎也不全是。戴望舒的文學發蒙肯定深受中華傳統文化的熏陶,在其與現代文化、國外創作風格的碰撞中,逐漸形成具有自身代表性的表達方式。總體說來,《雨巷》和《蒹葭》在內在的文化審美層面具有延續性,《雨巷》正是承襲了《蒹葭》意象的象征性和多義性。
兩首詩不僅精神內核有諸多相似之處,其外在的呈現方式也有所傳承。在語音層面,兩首詩都有一個顯著特色,就是具有強烈的音樂美。這種音樂美,體現在詞句的復沓、押韻等方面,營造出回環往復的感受。
讀《雨巷》一詩,押韻自不必說,第一節與最后一節除了將“逢著”改成“飄過”,其他詞句完全一樣。不僅是內容的首尾呼應、語言的重復出現,也正是音樂旋律的基本表現手段。同樣,《蒹葭》雖然年代久遠,語音經過了漫長的發展、演變,但現在讀來仍然朗朗上口。而且,除了更改了幾個主要的字詞外,其余文字基本一致,將復沓的手法用到了極致。
其實,《詩經》在創作之初就是可以吟唱的歌詞,詩歌與樂曲從來都是密不可分、相互生發的“伴侶”,《蒹葭》如此,《雨巷》同樣如此。
念著兩首唯美動人的詩句,思緒仿佛到了那個“雨巷”,期待著與那位“丁香姑娘”的邂逅;思緒仿佛又回溯數千載之上,來到“白露為霜”之時的蒹葭叢中,淺淺地念著“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悠悠不絕……
(作者單位系湖北省黃石市第一技工學校)
《中國教師報》2019年07月03日第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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