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教育作為學校教育的延伸，是中小學生成長發展的重要一環，深受各國教育行政部門、學校、家長、社會乃至媒體的關注和重視。暑期是一個風險和機遇并存的時段，不能充實而富有收獲地度過暑假，會給兒童的發展帶來負面影響，甚至出現“暑期滑坡”（Summer Slide）現象。相反，在暑假期間參加高質量的暑期課程和活動，不僅能夠彌補和預防學業損失，還能滿足個性化發展需求，保障學生的暑期發展權益。近年來，在新冠疫情造成學業損失的背景下，世界部分國家將暑期視為促進學生積極發展的關鍵契機，通過開辦暑期學校或組織豐富多彩的活動來支持學生的學業過渡，滿足學生的成長發展需求。

不同國家和地區形成了不同的暑期教育模式

引導和幫助學生度過一個安全、快樂、充實且有意義的假期，是世界各國暑期教育的共同訴求。為了達成上述目標，不同國家和地區開展了形式多樣、豐富多彩的暑期項目和活動，如夏令營、研學、游學、修學旅行、暑期學校、場館參觀、工作體驗、社區服務、公益活動、補習班和興趣小組等。然而，受文化觀念、教育傳統、育人目標、資源豐富性等多重因素影響，暑期教育在全球范圍內的實施情況不盡相同。

享受松弛，以娛樂暢玩為主的芬蘭做法。在芬蘭，家長和教師普遍認為兒童特別是低齡兒童需要大量的、經常性的玩耍時間，長達10周的暑假恰恰能夠滿足兒童的這一發展需求。芬蘭中小學生的假期幾乎沒有作業和補習，以玩耍和參加營地教育活動為主，其中最受歡迎的是音樂、舞蹈、野外拓展等不同主題的夏令營。赫爾辛基市政府為低齡學生提供安全的游戲場所和豐富的假期活動。孩子們可以在家附近的公園看書、玩游戲和做手工，里面有寬闊的室外場地和游樂器械，還有免費的午餐。有時公園還會組織與自然環境、動植物、習慣培養、交通安全、文化藝術、運動等有關的主題活動。芬蘭的暑期模式不僅讓學生的暑期生活精彩而充實，還有助于他們進行自我管理和探索個人興趣。

有張有弛，娛樂性和學業性并存的美國做法。暑期學校是美國為中小學生提供暑期課程和服務的重要載體和依托，距今已有百余年歷史，其功能演進深受美國基礎教育政策目標的影響，經歷了由確保兒童暑期安全、預防兒童犯罪到彌補學生學業損失、滿足學生多元需求、幫扶處境不利兒童的轉變。作為學校全年日程的重要組成部分，美國暑期學校為學生提供了兼具娛樂性和學業性的活動。其中，以娛樂為主題的暑期項目主要提供美術、音樂、體育、手工、戲劇、科技等非學科培訓的興趣類課程，以學業為主題的暑期項目則提供閱讀指導、學業輔導、認知訓練、技能培訓等用以彌補暑期學業損失的干預項目。此外，為了使兒童具備新技能、收獲新體驗，美國暑期學校近年來還為學生提供有關協作、溝通、創新、批判性思維等21世紀核心素養的課程項目。研究表明，精心設計的暑期課程可以提高學生的閱讀和數學成績，并支持學生的社會情感發展。

延續緊張，以成績提升為主的韓國做法。相較于其他國家，韓國中小學生的暑期活動頗具特色，上補習班幾乎成為絕大多數學生度過暑假的最主要方式。調研發現，韓國家長對學校組織的集體游學或修學旅行項目抱有排斥態度，而對接受補習教育趨之若鶩。韓國初高中階段的學生通過參加補習班開設的“特講課”來獲得學業成績的進步和提升。可以說，韓國學生的暑期生活在一定程度上依然延續了學年中的緊張狀態，盡管也有一些家庭會為孩子安排家庭旅行，讓他們有游玩、放松的機會，但總體來看，補習依然占據了韓國大部分中小學生的暑期生活，充分體現了韓國教育領域的“補習文化”。

聚焦技能，崇尚工作體驗的德國做法。德國中小學生的暑假一般以休閑娛樂為主，活動形式多樣、內容豐富。在旅行、露營、夏令營、參觀游覽等常規活動之外，“暑期打工”也是不少德國學生的重要選擇。德國法律規定，年滿13周歲的孩子可在監護人同意的前提下，在6點到18點之間，從事一些適合其年齡的工作，但通常每天工作不能超過2個小時，如從事農業勞動可適度放寬至3個小時。這種獨特的工作體驗和社會實踐，不僅讓學生學習新的職業技能、提升社會交往能力，而且有助于他們未來更加理性地申請培訓項目或選擇課程，為自己的職業道路做好初步規劃。

試圖發揮暑期教育的增益和補償作用

對不同國家和地區開展的暑期活動進行比較發現，靈活多樣是暑期活動的一個顯著特征，由此也帶來了暑期教育的個性化發展功能，即通過“增益”和“補償”等不同目標導向和實踐形式，滿足學生多元發展需求，提升學生綜合素質，以個性化定制的暑期教育服務，試圖確保學生獲得公平的教育機會。

第一是增益功能，為學生提供拓展指導，促進學生全面健康成長。美國教育家詹姆斯·科南特（James Conant）提出，應以更靈活的課程服務滿足不同學生群體的暑期需求，兼顧不同學習者的學習需要。暑期是促進學生全面健康成長，引導他們獲得知識和拓展技能的“黃金時期”。暑期教育的增益功能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

首先是興趣培養。一些國家和地區通過不同主題的夏令營、戶外訓練營等項目，鼓勵學生探索不同領域的興趣愛好，激發他們的創造力和熱情，如俄羅斯在藝術、社會、科學、體育、歷史等領域為學生策劃了“網絡藝術論壇”、“青年外交官”、“海洋探索者”等不同主題的活動，旨在培養學生多方面的興趣特長。

其次是開闊視野。游學、研學和家庭旅行等作為各國常見的暑期活動方式，不僅為學生提供了更廣闊的視野和學習機會，而且能進一步豐盈學生對本土乃至世界文化的感知和體驗。法國近期流行的“工業旅游”深受中小學生歡迎，不少學校利用假期，組織學生到各地的工廠和企業參觀學習，讓學生體驗不同的文化，開拓自己的眼界。

最后是學術拓展。暑期是為有學術天賦的學生提供專業課程的理想時間。一些國家和地區認為，應在這一時期為學業優異者提供拓展指導，解決部分學生在學業上“吃不飽”的問題。如美國愛荷華大學的“暑期資優項目”，面向中小學生提供包括創新研究院、國家學者研究院、中學生培訓等不同類別的課程項目，小學、初中階段以啟蒙為主，高中階段則進行某一學科領域的深度體驗，旨在為資優生提供拓展性的教育服務。

第二是補償功能，彌補學業質量損失，鞏固提升學生學習成效。暑期具有重要的補償功能，這里的“補償”可從兩個方面來進行解讀。

其一是彌補暑期學業損失，改進和提升學習成效。暑期生活中，由于脫離學校教育生活和教師指導，學生在計算、閱讀、表達、記憶等認知技能上通常會出現不同程度的減退現象。有研究者提出，針對學生面臨的學業成績下滑，需要在暑期進行必要的“補習和充實計劃”。于是，許多國家和地區通過開辦暑期學校、設置暑期課程等方式來保障學生的學業水平。以美國芝加哥公立學校為例，所有學生都要達到三年級、六年級和八年級的全區晉升標準，如果學生不符合最低年級等效閱讀和數學成績標準，就必須參加暑期“橋梁課程”。韓國的暑期補習班也在一定程度上承擔著補償性教育功能，意圖通過暑期補課的方式，彌補學生學業損失，甚至實現“彎道超車”。

其二是為低收入家庭兒童提供暑期補償，以縮小學業鴻溝。有研究表明，對于不同經濟地位家庭出身的孩子，暑期活動的差異化會進一步加劇教育的差異化。為此，許多國家倡導在暑假期間為低收入家庭學生提供暑期發展幫助，特別是學業幫助，以彌補學生因家庭經濟狀況差異而導致的學業成績差距，使每個學生獲得公平的教育機會。如法國2020年啟動的“學習假期”計劃強調為來自貧困家庭的學生提供教育支持。此外，美國也依托暑期學校為處境不利學生提供補償教育。

校家社協同保障學生擁有充實的暑期生活

暑期教育是對學校教育的有效支持和有力補充，也是深入推進校家社協同育人從理論觀念轉向教育實踐的重要渠道。當前，從世界范圍來看，政府出臺政策、學校擴展服務、家長參與支持、社會提供資源已成為許多國家和地區發揮多主體優勢，以學生為中心構建暑期育人格局的關鍵舉措。

政府以政策支持保障暑期教育。政府對暑期教育具有重要的保障和監督作用。政府通過出臺相關政策和文件，確保暑期教育的規范性、穩定性和持續性。例如，美國暑期項目大約60%的資金來自聯邦政府，通過多項授權，學校能夠用撥款為處境不利兒童創建暑期項目。波蘭政府針對打工學生出臺法律，規定了最低薪酬，以保障學生權益，創造各種條件讓學生的暑假過得快樂且有意義。

學校以擴展服務優化暑期教育。暑期學校是當前許多國家為中小學生提供暑期教育服務的重要形式。這類學校能夠為兒童和青少年提供多姿多彩的課程和課外活動，幫助他們充分利用假期實現知識儲備和能力素養的提升。例如，英國暑期學校不僅為學生提供數學和英語課程，還提供有助于建立信心、促進友誼、提升幸福感的活動，包括劇院之旅、體育活動、團隊游戲、寫作沙龍、烹飪等。法國“開放學校”則為學生提供了一個結合學習、體育和文化體驗的假期計劃，在老師的帶領下，學生既能在校內進行課業學習和體育活動，也有機會參與戶外活動和“發現日”活動，有助于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和熱情。

家庭以積極參與充實暑期教育。家長作為兒童成長的關鍵人物，具有重要的作用和價值，必須在暑期教育的聯合層面和決策層面有較高的積極性和參與度。近年來，隨著需求的增加，法國家庭在“開放學校”活動的規劃和實施中扮演了更加重要的角色。家長們積極參與討論，提供反饋和建議，并參與學校組織的培訓和會議。家長的積極參與不僅使活動更符合學生和家庭的需求，也進一步密切了家庭與學校之間的合作關系。

社會以豐富資源支持暑期教育。暑期教育的有效實施離不開社會的積極響應和配合。一些社區組織和非政府組織在暑期教育資源供給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為中小學生提供了諸多學習新技能、獲取新知識的機會。暑假期間，阿聯酋文化部門、公益組織和商業機構等會在歷史街區推出主題夏令營活動，旨在增強阿聯酋兒童的文化認同感和民族自豪感。波蘭的社區文化中心則會舉辦“城市的夏天”等活動，涵蓋體育運動、舞蹈課、繪畫課和各種短期旅行，費用較低，為家庭條件一般的孩子提供了釋放天性、自由探索的機會。

（作者系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助理研究員）

《中國教育報》2024年07月11日第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