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域活動時間,建構區一如既往地熱鬧。梓晨、樂樂和朵朵,正在雄心勃勃地搭建一座“能通到天花板的超級高塔”。他們分工合作,梓晨負責指揮和搭建高層,樂樂負責遞送積木,朵朵則負責用圓柱體加固底座。
起初,一切都井然有序,塔身也確實越壘越高。然而,當塔身接近孩子們胸口高度時,意外發生了。梓晨試圖將一塊較重的拱形積木放在最頂端作為“塔頂”,就在他松手的一剎那,嘩啦一聲響,整座塔瞬間倒塌,積木散落了一地。樂樂和朵朵驚愕地張大嘴巴,梓晨則僵在原地,小臉瞬間變得通紅,眼眶里也蓄滿了淚水。
“我的塔!哇——”短暫沉默后,梓晨終于忍不住爆發出一陣哭喊,隨即泄憤似的一腳踢飛了幾塊積木。樂樂和朵朵也沮喪地低下了頭,建構區一片狼藉。
那一刻,我的“教師本能”立刻啟動。我快步走過去,下意識地開始“滅火”和“教育”。
我試圖安慰梓晨的情緒:“別哭別哭,塌了沒關系,我們可以再搭!”緊接著,我立刻指出他的不當行為:“踢積木是不對的哦,容易傷到別人,下次不能這樣了。”最后,我試圖幫他分析原因:“你看,是不是底座不夠穩?最上面那塊積木太重了,我們想想怎么搭才能更牢固?!?
梓晨的眼淚雖然止住了,但眼神里卻充滿了抗拒和不服氣,他扭過頭不看散落的積木。樂樂和朵朵也只是默默點頭,但顯然興致全無。我的安慰顯得蒼白,我的“指導”更像是一種居高臨下的說教。那一刻,我感到一絲尷尬,我的介入非但沒有解決問題,反而讓孩子們的挫敗感更強了,他們已經關閉了溝通的“開關”。
我意識到自己操之過急了,于是決定先退后一步觀察。我沒有繼續追問或指導,而是輕聲說:“看來大家有點兒難過,需要休息一下嗎?積木先放在這里,等你們想玩了再繼續?!比缓?,我默默退到稍遠處,把空間暫時還給他們。
我一邊觀察,一邊快速反思:我忽略了什么?我的“本能”反應背后,是習慣性的“解決問題”導向,急于平息情緒,糾正行為,傳授“正確”方法,但這恰恰忽略了孩子們在事件中最核心的體驗——強烈的挫敗感和技術難題得不到解決。他們需要的不是立即給予安慰或答案,而是情緒被理解,以及自主解決問題的空間。
幾分鐘后,我觀察到梓晨雖然還板著臉,但開始偷瞄那堆散落的積木,樂樂和朵朵也湊在一起小聲嘀咕著什么。我知道,他們的探索欲并未完全熄滅。我決定換一種方式介入——不是作為指導者,而是作為支持者。
我再次走過去,嘗試共情:“剛才塔塌了,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吧。辛辛苦苦搭那么高,一下子沒了,肯定特別失望、特別難過,對嗎?”梓晨看了我一眼,輕輕“嗯”了一聲。我感受到他情緒的閥門松動了一點。隨后,我在建構區墻面上貼了一張提前準備好的、畫著幾種不同“穩固底座”示意圖的卡片,如交叉排列、加大底座面積等。我沒有作任何解釋,只是把它當作環境的一部分展示出來。同時,我在材料筐里增加了一些扁平的、更穩定的板材積木。
樂樂似乎對這張圖很感興趣。我輕聲說:“樂樂,你剛才遞積木遞得可穩了,像個優秀的工程師助理。你看這張圖,是不是有點兒意思?哪種底座最結實呢?”樂樂點點頭,拉著朵朵研究起來。很快,梓晨也被吸引了,同伴間的討論和交流自然發生了。
當孩子們開始嘗試用圖紙上的方法重新搭建底座時,我再次退后。他們小聲討論著、嘗試著、比較著不同方法的穩定性。當他們的新底座搭好兩層,看起來比較穩定時,我只是遠遠投去一個贊許的微笑,并豎起大拇指,梓晨臉上重新煥發了光彩。
這次“積木倒塌事件”讓我深刻體會到,作為幼兒園教師,我們需要從習慣性的教導者、問題解決者角色,轉向觀察者、支持者和引導者。教師的價值不在于直接告訴孩子“怎么做”,而在于敏銳地捕捉教育契機,提供適宜的支架,點燃他們探索和解決問題的欲望,然后耐心等待,靜待花開。這種“退”與“等”的藝術,蘊含著對幼兒學習方式和成長規律的深刻理解與尊重。
(作者單位:內蒙古包頭市東河區第一幼兒園)
《中國教育報》2025年10月12日 第0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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