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金華師范學校附屬小學的學生在操場上踢足球。 學校供圖

　　是否可以給孩子一個自主安排和管理時間的窗口？如果學生沒有家庭作業，會出現什么樣的情況？我想做這樣一個實驗。

　　兩個班級沒有家庭作業了

　　今年5月底，我找學校四年級（1）班和五年級（7）班的兩位班主任商量，想在這兩個班嘗試一下不給學生布置家庭作業，把原本做家庭作業的時間留給孩子們自己支配。

　　關于時間與班級的選擇主要基于以下考量：

　　一是5月底，新課教學已基本完成，6月以復習為主，這個階段家庭作業量會增多，孩子的負擔會因為復習而加重。這些作業往往又是孩子已經會做的，復習期間孩子們對作業的不適感往往是最強的。

　　二是基于兩方面原因選擇了兩個參與實驗的班級。第一個原因是四年級（1）班的數學老師與五年級（7）班的語文老師分別是兩個校區的教務主任。我作為學校負責人，請她們兩位主任帶個頭，應該是有可能性的。第二個原因是這兩個班級的教師團隊建設得比較好，教學成績在各自年級里也是領先的，即使一個月沒有家庭作業，成績下降幅度也不會很大。

　　我于5月28日分別與兩位教務主任說了我的想法，兩位老師沒有反對，但也沒有熱烈響應。在五年級（7）班任教的教務主任說，本想著趁期末了好好補一補，學業檢測可以保持一個好成績。但是如果一定要做這個實驗，也是可以配合的。

　　五年級（7）班的班主任表示了顧慮，提出家長可能會反對這個安排，如果家長反對怎么辦？

　　四年級（1）班的數學老師雖然沒有強烈支持，但也沒有反對。該班的班主任聽了這個要求后，認為這種不留作業以培養孩子的自主學習習慣是一種理想化的想法，怎么可能真的實行呢？

　　這些顧慮都是十分正常的，但經過反復溝通，老師們也不好反對了。從6月1日起，兩個班級開始沒有家庭作業。

　　教師有點擔心，家長有點著急

　　開展實驗的兩個班級4門學科的老師，為落實一個月沒有家庭作業的計劃，自發開了一個研討會，討論如何提高學生在校學習質量，以及如何保證課堂上的時間效用。

　　我聽到老師們討論這幾個問題，心里十分高興。我和他們說，對這個月實驗的研究應該包括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如何用好每一節課的時間，把每一節課的備課工作做得充分；另一方面要研究如何幫助學生們用好空出來的時間。教師每天都要了解沒有家庭作業之后，孩子們是如何利用這些時間的。我鼓勵教師們及時發現那些時間利用得好的孩子，讓這些孩子分享自主支配時間的困難、樂趣與心得。

　　在我與老師們討論的過程中，接待了五年級（7）班一撥兒家長的來訪。他們在得知整個月將不給孩子們留家庭作業后，結伴來到學校找我提意見。主要是以下三點：一是希望學校不要拿孩子做實驗，家長對這個實驗不歡迎。孩子現在作業習慣都十分好，如果一個月不布置家庭作業，萬一把習慣破壞了，以后很難改回來。二是孩子們馬上到六年級，就要面臨升學，一天也耽誤不得。三是目前班級整體成績很好，如果一個月不布置家庭作業，肯定會影響成績和打擊孩子們的信心。

　　我和家長們耐心地溝通，強調自律一定是在經歷中培養起來的，一個月不留家庭作業，不是拿學生做實驗，是想探索一下以后全校四、五年級每一名學生是否都可以有以月為單位的時間自主的經歷，通過這樣的經歷，培養他們自主管理時間的能力。

　　通過這些交流，教師和家長們的著急、擔憂情緒有所減輕，計劃得以正式實施。

　　學生的“神奇變化”

　　6月26日那天是學業監測考試，6月28日監測成績出來了。6月29日，我組織兩個班的8位老師，召開了“一個月沒有家庭作業”實驗的反思會。

　　在會上，大家普遍認為發生了以下三個變化：一是學生的學習積極性普遍增強了。孩子們對如何利用好時間的認識加強了，安排時間的方法也各具特點，同時很樂意分享自己合理安排時間的心得，班級的學習氛圍因此也更濃了。與此同時，老師的備課比以前更認真了。二是從前后兩年的監測成績來看，與平行班之間的教學質量對比雖然有所變化，但變化不大。三是學習后進生有進步，且進步特別大。比如五年級（7）班有名男生原來學習很困難，語文、數學、英語幾門學科以前都只能考十幾二十分，但這次全部考到了70多分。

　　說到這些學生的“神奇變化”，老師們有點兒想不明白，這是為什么？五年級（7）班的英語老師說了一點原因，因為不用批改作業了，省出來的時間她就去與這些學習困難學生聊天交流，會不會是這些交流發揮了一點兒神奇的作用呢？

　　找到培養學生時間管理能力的窗口期

　　我給老師們打了一個比方：農民種地施肥的時候，如果用肥過多，就會出現燒苗的現象——有些苗沒有成長，是因為用肥太多了。由此聯想到教育，用肥太多以致燒苗、作業太多以致傷學生，是不是可以類比一下？

　　在討論中，大家漸漸有了一些觀念的改變和共識。

　　我們不難發現：有的老師總是把孩子在校的每分每秒都利用得很充分。有的家長總是把孩子在家的時間安排得很滿很細致，細致到培訓班與培訓班之間的轉場需要多少時間、每天洗澡需要花多少時間。

　　如果孩子一直被這樣安排著，自己從來沒有安排過自己的生活，一旦有了自由時間后，他們便會不知所措，便可能把自己交給電子游戲、交給手機刷屏、交給無所事事。

　　我們的學校和家庭，都需要培養孩子使用時間的能力。而培養這個能力的時間窗口，我個人認為關鍵在小學四、五年級。因為一、二年級的小朋友對成人的依賴性比較強，而且沒有什么家庭作業，三年級之后作業明顯增加了，到四、五年級，學生開始有了更多自己的主張，有的特別愿意自己做主。給孩子一個時間窗口，讓他們自己做一下主，可能是十分有意義的事情。這也是我們“一個月沒有家庭作業”實驗的價值所在。

　　在接下來的討論中，我們決定給這次實驗中兩名進步特別大的學生頒發“特別勵志獎”，肯定他們的成長。

　　就這樣，沒有家庭作業的一個月結束了，過程雖然有點兒難，結果卻有點兒令人意外和驚喜，我和老師們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有意義也有啟發。

　　（作者系全國教書育人楷模、浙江省金華師范學校附屬小學黨總支書記）

《中國教育報》2025年09月14日 第0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