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回答2026》 徐海蛟 著 明天出版社
我是一個作家,也是一名高中生家長。陪著女兒從小學跨入初中,再由初中跨入高中,這一段路走得那樣漫長艱辛。孩子中考結束后的那個傍晚,她的房間里傳來了叮叮咚咚的鋼琴聲,這久違的琴聲,差不多整整三年后才響起,那架鋼琴都快要生出銹跡了。
站在女兒房門口,我內心百感交集。沉重的期望,功利化的學習,不斷的考試,精疲力竭的孩子們戴著厚厚的眼鏡,在莽莽蒼蒼的試題叢林中穿行,他們丟失了天真的慧心和爛漫的童年。
這些孩子,本該在田野上奔跑,本該騎著單車去追逐傍晚的風,本該目光明亮笑聲肆無忌憚。而我遇見的他們——這些少年人,有的已那樣老成持重,那樣現實,那樣缺乏對未來的想象和期待。有一次在一個小讀者見面會上,我問一個三年級學生長大后的理想。那個孩子說:“我想考一個小學美術老師的編制。”這個答案確實有點兒震驚到我,我追問他:“為什么是美術老師?”他說:“因為小學美術老師不用考核學生成績,比較舒服。”孩子的想法如此現實,他的身體里仿佛能隨時切換出一個功利的、疲沓的、對未來繳械投降的大人。
“讀書何為?未來何去何從?”這些問題令人茫然,困擾著家長,同樣困擾著孩子。
作為一個深愛孩子的作家,我能夠為他們做些什么?至少我可以寫一個故事送給他們,讓這個故事帶給孩子們一束信念之光。早在十多年前,我心里就藏著一個念頭:寫一本關于西南聯大的書。我要在文字里重申少年的夢想,而西南聯大之光,中國現代教育史上的信念之光,不正能夠照亮這一代青少年嗎?
正如西南聯大校友汪曾祺先生筆下寫的那樣:“這是一座戰時的、臨時性的大學,但卻是一個產生天才,影響深遠,可以彪炳于世界大學之林,與牛津、劍橋、哈佛、耶魯平列而無愧色的,窳陋而輝煌的,奇跡一樣的,‘空前絕后’的大學。喔,我的母校,我的西南聯大!”
戰亂中,借昆明一地,借各處校舍辦學,僅存在8年多的臨時大學,卻走出了170多位院士、8位“兩彈一星”元勛、2位諾貝爾獎得主、100多位文化大師,創造了中國高等教育史上的奇跡,。
1938年,在烽火和硝煙中,在連綿不斷的轟炸機的間歇,西南聯大的教授和學子們守住了一張書桌,也為生死存亡的中國守住了讀書的種子,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學子是我們這個中華民族的薪火和血脈。奇跡是靠什么創造出來的呢?是一群鐵骨錚錚的知識分子用一腔熱切的理想主義書寫出來的。
核物理學家趙忠堯教授冒死從淪陷的清華園搶出中國唯一的50毫克鐳,將裝鐳的鉛筒塞入咸菜壇,偽裝成乞丐千里跋涉至昆明。盡管西南聯大的實驗室僅是茅草屋與廢舊儀器拼湊而成,趙忠堯卻培養了錢三強、鄧稼先等8位“兩彈一星”元勛,更讓楊振寧、李政道在此打下諾獎級研究的根基。
聞一多先生教授中國古代文學,有人說他是研究美術學出身,古代文學功底恐怕不太行,他不能容忍這樣的質疑,捧起《楚辭》《詩經》,做學問誓不下樓,立志成為古典文學領域一流的學者。華羅庚教授側身牛棚之上,寫下震驚世界的《堆壘素數論》。周培源教授租住在幾十公里遠的城郊,為每天能準時趕到西南聯大上課,通勤路上跑死三匹瘦馬,獲得了一個“周大將軍”的雅號。馮友蘭教授在避警報的防空洞中完成《貞元六書》,標志著其“新理學”哲學體系的確立,并以“貞下起元”喻民族復興。
我想將如此稀缺而珍貴的理想主義轉贈給當下的孩子們。由此,《1938回答2026》這部長篇小說的構想就開始了。經過好長一段時間琢磨,我決定在小說中加入穿越的元素,讓兩個分別置于1938年云南省昆明市翠湖邊和2026年江南省明州市漁輪廠碼頭的神秘郵筒,串起相隔88年的時空。
故事采用雙線結構展開,1938年西南聯大的女生梅姝一條線索,2026年初二的女生聞小秋一條線索。兩個無意間聯結在一起的女生,經歷著各自截然不同的青春,又在信中相互傾訴,甚至幫助對方解決潛在的難題。處于2026年的聞小秋借助AI和大數據,可以對歷史事件進行追溯分析,她相當于具備了預知未來的能力,于是她參與到了梅姝執行的一項緊急任務中,并幫助梅姝鏟除了企圖暗殺民主進步人士和西南聯大教授的日本特務組織。而梅姝也不斷地用自身經歷,告訴聞小秋西南聯大課堂內外那些扣人心弦的故事。以性命捍衛真理的教授,孜孜以求的青年學子,勇敢堅定的革命者……這一切不斷沖擊著聞小秋的心,讓她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世界。
書信在不斷地往來著,改變也在悄然地生發著。
聞小秋不僅明白了一個重要事實:我的世界其實很大,它并非我眼前置身的模樣,并非只有一張A3紙的試卷那么大,并不只是一個45平方米的課堂那么大,也并不只是一個130平方米的家那么大。那些途經我們周圍的人,校門口那條梧桐遍植的林蔭路,回家路上一個熱鬧的農貿市場,貧困山區在上學路上攀爬的孩子,甚至前塘河里揮動著黃蹼的小鴨……這一切都和我們有關。于是,夢想、責任和擔當,重新回到了2026年少年的身體里。
“世界與我有關”,這既是西南聯大一代學人的心聲,也是我想送給孩子們的一份特殊禮物。當一個孩子重新去體認并擁抱置身的世界,去發現朝陽的蓬勃,去看到露珠的閃光,去聽海浪涌起,去躬身勞作、把汗水灑在黑色的泥土中時,我想他們才會真正理解青春的價值,也才會真正理解人為什么要讀書。
(作者系寧波市作家協會副主席、《1938回答2026》作者)
《中國教育報》2025年09月24日 第09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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