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群英絕對沒有想過，她會成為浙江省開化縣第一所培智學校的創建人，并且堅守11年。2008年，她從普教轉入特教，“篳路藍縷，以啟山林”，從成立之初的1個教學班、16名學生到現在的6個教學班（含衛星班）、學生61人，余群英兌現了她的承諾：我要替他們做點事。

余群英面對的“他們”，是一群特殊孩子。她記得辦校之初，有一個小男孩要求在課堂5分鐘環節當老師，站上講臺，他卻不肯下來，且言辭激烈。教師永遠忘不了，他“發火”時眉毛緊皺、頭發豎起。后來，這名“發火”男孩看到老師們就叫“媽咪”。這個孩子的轉變，正是余群英摸索特教事業的一個寫照。“特教事業要特殊對待。”她和她的同事，也開啟了自我轉變、成長之路。

每個月學生返校時，檢查攜帶危險玩具、檢查易燃易爆物、檢查病態體質是培智學校教師必做的“三查”。“有些孩子長了水痘，自己都不知道。”余群英說，有一個小孩在家中的被窩里玩打火機，他哇哇叫著逃了出去，家長才知道起火了。為此，學校常常組織安全演練，防震、防火、防溺水。而她會一直和孩子們強調：先逃生，然后向大人報告。有些孩子對危險渾然不覺，有的甚至會追逐蟲蛇。學校坐落于山腳，余群英只能想一個土辦法，她在校園周邊種一圈鳳仙花防蛇。放學時，教師會給每個孩子寫一個溫馨提示：不坐黑車，提醒家長給孩子剪指甲，等等。

余群英還遇到過家長走丟了的事，她動員學校老師最終找回了“大朋友”。“操不完的心，馬虎不得”，這是她常掛在嘴邊的話。她把孩子容易磕碰的轉角、樓梯全包上了軟墊，宿舍里也沒有明插頭，空調的插頭盡量往高處設置，不讓孩子觸碰到。

在培智學校就讀的孩子，從學前延伸到職高，4到24歲不等。有的孩子把腳伸到老師跟前，老師心領神會，彎腰給學生系上鞋帶。這也決定了不能按照義務教育課程標準去教育他們。在培智學校，除了按照特殊教育課標教學外，教學都是主題活動化的。每學期都會開展生活技能大賽：低段的孩子比穿衣服、系鞋帶，鍛煉自理能力；高段的孩子比幫別人穿衣服、疊被子，培養為他人服務的精神。春天到了，教師就帶孩子們認識春天，去觸摸花朵，感知色彩；冬天來了，教師就帶孩子們感知溫度，告訴孩子們及時添加衣物。從辨別自己的耳朵、眼睛，認識自己，到學會隨季節添減衣物、刷牙、洗臉，再到主題朗誦和歌唱活動，孩子們的能力在逐步提高。“我們甚至還教孩子們打牌，通過撲克牌認識數字。”在余群英看來，鍛煉必備的技能融入社會是前提，還要愉快地融入，要有自己的精神質感。培智的教師也以超過常人的耐心去照顧、培養這群折翼天使，“春風化雨”，余群英如此形容她的同事。

而事實上，余群英的同事都是懷揣大愛從事這項特殊事業的。除了最初從普小轉入的教師，其他教師都受過專業的特教訓練，有從本市過來的，也有不遠千里從重慶市來到開化山區的。“上帝覺得你們有愛心，選擇了你們。”同樣，在面對一些自暴自棄，對孩子不管不顧，甚至要一丟了之的家長時，余群英同樣用這句話寬慰他們。

在雨天，孩子們經常會拿著雨傘接水玩，有的孩子跌倒，損壞了雨傘。“雨傘壞了，人沒事就好。”余群英說，教師的角色，有時候是父母，有時候是大哥哥大姐姐，有時候又是兒童。“我們的教師都很陽光，活動時都和孩子們一起。”教師會和學生一起玩保齡球、跳牛皮筋，會和孩子們一起嘴對嘴傳接吸管，在校園美食節上一起做壽司。2018年，職高班學生小輝參加了浙江省殘運會，拿下了羽毛球單打冠軍。“教師陪打，打出了冠軍。”余群英坦言，這付出后的收獲，足以讓特教人感到自豪。

要辦好特殊教育，余群英總結了教師必備的“五心”，即細心、耐心、愛心、童心和責任心。在她看來，責任心是其中最重要的。

這些年，陸續有學生從培智學校畢業。孩子們的就業問題，又成了余群英牽掛的事。在校園，為了培養孩子們的勞動意識，她和老師們想到了“代幣法”，即制定具體細致的條例，根據學生表現的好壞，予以代幣的增減——代幣可以兌換學習用品和食物。一股向上向善的風氣在校園里逐漸形成了一種氛圍，直至成為這里固有的文化特質。

培智學校坐落在山鄉，交通不便，甚至是“遠離人間”，但當余群英替孩子們向主管部門表達訴求時，她從未被拒絕。“花點小錢，為孩子們做點事。”這成了溝通于心靈間最暖人的共識。面對由此而來的“開化縣最牛校長”的戲稱，余群英多了一份坦然和淡定。然而“為畢業的孩子們找出路”，依然成了這名“五心”校長念念不忘的接下去努力要做好的一件大事。

《中國教育報》2019年09月04日第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