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筆者在國家教育行政學院高校中青班學習期間，參加了一次調研。我們對分布在不同區域、覆蓋不同層次的15所高校共3974名學生（其中專科生124人，本科生2629人，碩士生1045人，博士生176人）進行了一次問卷調查，發現了一個令人深省的現象。在回答“您認為當前課堂教學中普遍存在的效果欠佳的原因是什么”及“您認為您的授課教師最缺乏的是什么”兩個問題時，無論是專科生、本科生、碩士生還是博士生，選擇“教學方式單調”及“調節課堂氣氛的能力”的比例均為最高，且分別遠遠高于其他選項，平均達到了56.72%和62.58%。這暴露了大學課堂的缺憾以及教師在教學方面的短板。

近二三十年來，中國大學的教學改革一直在進行，但以前主要集中在專業設置與調整、課程體系和教材建設、素質教育和通識教育的推行、學分制與選課制的實行、小班化教學和教學評價方式改革等，盡管也涉及了課堂教學的某些方面，比如教學理念、教學方法、教學技術等，但總體上看，除了教學硬件有較大改善外，真正實現課堂教學效果提升的改革并不多。

有人說，大學課堂教學有五重境界：第一重境界叫silence，課堂上很安靜，老師在講，學生聽或者沒聽，互不干擾。第二重境界叫answer，老師在上課過程中能向學生提一些問題，有時學生回答，大多數時候沒有，和第一重差不多。第三重境界叫dialogue，老師和學生有情感和內容的交流。第四重境界叫critical，學生不僅和老師有互動，還能針對老師的觀點提出自己的看法，甚至有批評和質疑。最高一重境界是debate，師生之間有辯論，甚至因此而產生新的觀點。反觀我們的大學課堂，幾十年來基本上一直停留在前兩種狀態。不少教師上課由照“本”宣科到照“屏”宣科，唱著“獨角戲”，自說自話，平鋪直敘，整個課堂自始至終，單調沉悶。大學課堂的教學方式沒有得到普遍優化，教學效果沒有得到實質提高。

但是在實際工作中，我們也會聽到老師抱怨：“課堂上我努力和學生互動了。比如我問了個問題，讓學生回答，結果沒有學生回答。我說大家來討論一下，也沒有學生發言。”大多數的時候，這是個事實，原因也比較復雜，其中和學生沉溺于傳統應試教育的學習習慣、個性心理等的確也有關系，但主要原因還是在于教師。否則很難解釋，面對同一撥學生講同一門課，有的教師可以講得風生水起，有的教師卻讓學生昏昏欲睡。事實上，教師僅僅只是在表面上簡單地創造了上述所謂的機會讓學生參與互動，是遠遠不夠的，難以激發學生真正參與到教學中來。事實上，大部分教師在理念上還沒有實現“以教為中心”向“以學為中心”轉變，“以知識傳授為重點”向“以學生的能力培養為重點”轉變。許多教師的備課方式、教學方式、對學生成績的考核評定方式等一如從前，也少有教師用心揣摩學生的個性特點，潛心琢磨教學技巧，有意識地去設計教學場景和節奏，以調動學生情緒，活躍課堂氛圍。這樣的課堂淪為平庸，實乃必然。

因此，課堂改革首先應從“教師和教”著手，要讓教師真正重視教學，熱愛教學，思考教學，切實改進教學方式方法。高校在引進師資時，就要考察其是否熱愛青年學生，是否熱愛教師工作，是否有較強的育人情懷，是否具有較大的教學潛力。入職后，要加強對教師的培訓，引導教師不斷增強職業認同感、責任感、榮譽感、成就感、幸福感，與時俱進地更新教育教學思想，創新教育教學方法，增強教育教學能力，讓啟發式、參與式、討論式的教學方法在課堂上切實發揮作用。筆者認為，目前備受關注的翻轉課堂，值得大力推廣。另外，學校要重塑對教師的考核評價體系。現在對專任教師的考核評價機制，總體上還是側重于科研。盡管當前不少高校也有教學質量獎的評選等，以鼓勵教學，但名額較少，獎勵額度有限，對廣大教師不具備普遍的調動積極性的作用。而且，即使在這些所謂的教學質量獎的評選過程中，個人的科研表現往往依然占據較大比重。

與此同時，課堂改革也要從“學生和學”著手，要讓學生真正愛其所學，學會學習。學校要高度重視對學生的職業生涯規劃教育，引導學生開闊視野，樹立遠大目標，正確認識國家與個人、事業與職業、學習與求職的關系，也要引導學生探索和認知自我，發現和培養真正源于自己內心深處的興趣、愛好和志趣，努力點燃他們求知的激情之火，切實激發他們“學”的主動性和積極性。目前關于自我探索的技術和工具比較多，如霍蘭德職業興趣測評、職業錨測評、MBTI性格測評、九型人格測評、蓋洛普優勢識別器等，學生也可以運用它們作自我認知和澄清。另外，學校要優化教學管理制度，學分制應該得到充分的落實，讓學生更加自由地選專業、選課程、選教師，以及自主決定完成學業的年限。要通過教學管理和教學方式的改革，鼓勵和引導學生為崇高理想而學習、為內心熱愛而學習、為強化優勢潛能而學習、為提高綜合能力而學習，絕不僅僅是為了考高分，拿獎學金，找個好工作，更不是為了應付考試，混張畢業證。

馬云曾在“重回課堂”2018鄉村教師獎頒獎典禮上表示：“課堂，應該是人人向往的地方。學生逃課主要原因在老師，如果老師用心，花心思，學生自然會聽。如果上課不夠有意思，那個課聽起來確實沒味道。”在課堂教學中，教師要傳的“道”是大致確定的，但怎么去講卻可以千變萬化。一堂課效果好不好，教學內容固然重要，但除此之外還應該有好的教學方式，有好的教與學的課堂氛圍。課堂教學作為人才培養的主戰場和根本環節，只有著力提升課堂教學的有效性，人才培養質量才會有堅實保障。

（作者系華中農業大學外國語學院黨委書記）

《中國教育報》2019年11月04日第6版